這次專訪人物——岑朗天,筆名朗天,是香港作家、影評人及文化活動策劃人、大學兼職講師。朗天二十來歲已經用文字默默耕耘,出版了十多本書。現於經濟日報、明報、文匯報和U Magazine撰寫影評、書評。
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知識分子,會用什麽樣的方式教育自己的下一代?且聽他分享獨有的一套「育兒理論」。
對文字的喜愛,不免是受到父親的影響。朗天的父親是本港專欄作家崑南,他在五、六十年代曾經創辦不少文學刊物。朗天笑說岑家的傳統教法是「放任自由主義」,一開始便放手任他自由發揮。然而在耳濡目染之下,朗天還是因著爸爸的職業而接觸不少書本、雜誌。所謂「近朱者赤」,果然不無道理。
長大後,這隻無腳雀仔成家立室了。他與太太是在讀研究生時認識,並於02 年誕下女兒岑路。對於管教這位岑家的新成員,除了一貫的「放任自由主義」外,朗天還想加上一項「父權威下」。
即是說,有別於一開始便放手讓她自己選擇,因為朗天認為無論在生理和精神上的教育,都需要先作出指引,之後才讓她自由發揮。朗天強調,需於孩子六歲前,為她提供(至少他認為是)正確的價值觀。
「例如現在暫時未有能力,便要聽父母師長的說話,上課要專心學習。學習很重要。他們(父母師長)未必正確,但是你現在無從判斷,到你長大後,你便有機會知道他們是否正確。」
「你首先要跟他們說,有這個東西(價值觀)存在,令他們相信。如果你一開始沒有東西確立,(小孩子)便無從反對。到最後,小孩認同那個觀念便接納,不認同便推翻,這才叫真正的反叛。」
「我告訴她,(做人)是應該有反叛的能力,甚至是有責任要反叛!那樣才可以推動社會進步。」
現今社會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道德價值觀審判問題,究竟是要支持還是反對,需得依靠自己的判斷。遇著不合理的,如何有理地反叛,也需要勇氣。因此,培養孩子的判斷和思考能力、反叛的勇氣,在這個年代,非常重要。
朗天說,「早點培養小孩子的自我,到時她便自然會知道自己想做什麽、如何走自己的路。」
「小學一有peer group,你想影響她都不能。那時你還得離遠看著她,但到中學連望都不用再望,可以放手給她走自己想走的路。到大學就更不用說,因為那時不到你不放任,她們已經跑得太遠。」
現在的父母遲遲不願放手,甚至到大學亦要陪伴子女、觀察子女的上課環境,這個情況令香港在國際新聞中淪為笑柄。歸根究底,家長們還是怕子女不夠獨立、不清楚自己的方向、沒有能力自力更生。
「最大的問題是父母不能放手,認為仔女『唔掂』。『唔掂』是因為你(父母)不放手,自己以為他們『唔掂』。不過當然亦有很多原因子女『唔掂』,那是因為前期工作做得不足。」
這或者可以給父母們一點啟示:建立孩子的獨立思考,培養他們明辨是非的能力,之後便放手任由孩子選擇自己想走的路。除了給子女更大的空間,也還自己一個自由身。
岑路今年10 歲,有一頭短髪,有點「男仔頭」。筆者訪問那更,她剛從學校踢完女子足球回來,累得很,但還是很大方地自我介紹:「你好,我是岑路。」問她問題時,她會得思索一下,確定某些關鍵詞的定義才作答,隱隱透出比同齡女孩的成熟味道。
這可能是因為她在很小的年紀,就已經經歷了父母分開的情況。
「實有負面的情緒,學識了講大話!我會直接告訴女兒問題所在。不過她知道自己錯,那便沒有問題。」
問岑路和爸爸的關係,她沉思良久,慢慢說:「其實我們不單是friend…… 那種feel…… 一般人是想像不到的。」
那種誇張的語言和表情,與爸爸上堂授課的神情,不無相似。能和女兒保持親密的關係,是因為朗天會設身處地,明白和了解女兒的想法。
岑路的課程表和現今一般小學生沒有分別,密密地排滿了課外活動。圍棋、跳舞、女子足球、武術。
不同的是,朗天都會陪她一一面對。
「一起面對。捉棋的一起捉棋,跳舞的一起跳舞……在家裡會指導佢。當然碰巧她報名的那些我都識,那就可以與她一起切磋。每樣事情都一定會與她一起做。」
就連女兒喜歡打online game,朗天都會自己登記一個戶口,和女兒一起玩。
「留意她在遊戲上是用哪種自我形象,你就會知道她認同那種自我形象。舉個例,有時透個這個方法,甚至可能發現孩子的性傾向。因為這些平時是很難知道的。」
在現今追求成績、證書的年代,不少父母完全禁止自己的子女看電視,更遑論打online game。如果孩子玩網上遊戲,家長大多會破口大罵,但其實這樣只會加深大家的摩擦。「一定要知道為什麽孩子會做這些事。經常罵他,他不會再跟你說。」
朗天說,成為「怪獸」,這些家長們需自己負上全責,不能只怪教育制度。「我都想她學多點東西,但學東西一定要有興趣。強逼她學十樣活動,突然你發現她對三樣活動有興趣,另外七樣是沒有興趣的,就將那七樣活動扔走,剩下那三樣活動,讓她做好它。」
在強逼的同時,已經要著手培養她的興趣,讓小孩自己發展出興趣,才算真正的學習。
隨著岑路的出生,朗天開始思考30 年後,孩子究竟會生長在一個什麽樣的環境裏呢?一個崇尚自由的人,突然肩負起建立香港未來的責任來。
然而面對一屆比一屆差的特首、越來越市場化的教育環境,香港似乎面對著困局。不過朗天卻說,現在這樣才是好的。
「有危先有機。」
當一個接一個的領導者,沒有最差,只有更差,「一巴一巴打落來的時候,你還不清醒嗎?」這是魯迅於《呐喊》書中提出的問題:一個人寧願苟活,抑或情願清醒地痛?
香港人,現在正慢慢蘇醒。
面對未知的前景,朗天其實只有一個希望:「希望她成為一個堂堂正正、善良的人。」相信這是父母最卑微,亦是最偉大的願望。你同意嗎?